问:世界卫生组织近期有没有继续提高警戒级别的计划?五级警戒意味着什么?
韩卓升:关于五级预警,世卫组织是这样定义的,这种新的病毒已经在一到两个国家内发生了持续性的社区感染或者传播,这一到两个国家,现在大家都知道,是在北美的美国和墨西哥。所以,已经有两个国家符合这个定义了,就是到了五级。有什么样的含义呢?首先,这个病毒已经开始传播、蔓延了。其次,已经引起了社区人群的持续传播。第三,虽然有了上述这些传播,但是它仍然是限制在世界的一个区域之内(世卫组织有六个区域),现在目前发现的其他区域的病例都是这样的一些情况,或者是曾经去过美国或者加拿大,回来的,或者在本土是第一代人传人的病例。总的来说,五级的级别只是表示疾病传播到什么程度,并不表示这个疾病或者这个传播严重到什么程度。
问:“甲型H1N1流感”到底是什么病毒,为什么其引发的流感被叫作“猪流感”不够准确?
韩卓升:现在“甲型H1N1流感”病毒有四个来源:一个是欧亚的猪流感病毒;第二个是来自于北美的猪流感病毒;第三个是来自禽流感病毒;第四个是来自于人的季节性流感的病毒。为什么说叫它“猪流感”不准确呢?是因为它现在实际上是人和人之间的传播,和猪肉、和猪已经没有任何关联了。所以现在已经改名不叫“猪流感”了。
问:在防控“甲型H1N1流感”疫情方面,世卫组织与中国目前开展了哪些合作?
韩卓升:首先,世卫组织和中国政府之间几乎每天都在进行常规的交流,上周我们还开了很多次会议。其次,双方还进行了风险沟通方面的工作。第三,与中国政府一起确定中国在这项工作方面需要哪些技术援助。根据他们的需求,我们来提供技术援助,这里面包括提供给中国政府一些有关的技术指南,对中国准备情况进行评估等等。
问:如何评价中国政府在防控“甲型H1N1流感”疫情方面的表现?
韩卓升:总体来说我们认为中国政府在应对“甲型H1N1流感”方面的工作是做得很好的,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中国具备了从SARS和禽流感这些病毒暴发当中取得的既往经验。中国在很多方面都做得非常正确。比如,第一,在胡锦涛主席的领导之下,中国政府成立了多机构或者多部委组成的协同工作机制,在它下面成立了很多专门的工作组。第二,中国已经制定了相应的流感大流行的计划或者预案。第三,已经开始加强对公众的宣传教育工作。第四,也使中国的医疗服务系统充分做好准备应对在大流行万一到来的时候大量出现的病人。
问:如果疫情进一步扩大,世卫组织有没有准备好预案?将采取哪些措施?
韩卓升:从4月24号世卫组织一接到美国和墨西哥出现了流感爆发的情况以后,总干事陈冯富珍取消了她的旅行计划,并且相应地激活了在世卫组织总部的应急小组(应急机构),且世卫组织的六个办事处相应地做好准备。在国家一级,驻各国的代表处,包括驻华代表处也都采取了相应的行动,比如驻华代表处我们专门成立了一个特别工作小组,同时在技术上和全球的领先、顶尖的科学家和专家共同进行合作,还做了一个事情,就是到目前为止,已经给世界上72个国家,给达菲抗病毒药物储备不足的国家分发了达菲。我可以补充一些具体的例子。第一,世卫组织有关人员现在是24小时不停地运转。在疫情暴发之后,世卫组织,组织了技术专家的技术援助队伍派往墨西哥。第二,世卫组织总干事和全球各地的代表处有着经常的联系,比如周末凌晨一点的时候,世卫组织总干事陈冯富珍就给我打过电话。
问:这种病毒到底是从什么地方来的?世界卫生组织得出结论了吗?
韩卓升:现在还没有得出任何的结论,仍然是不明,目前科学家们正在就这个问题持续地进行研究。他们提出了不同的理论或者假设,其中一个就是认为可能是来自于墨西哥,但这还没有定论。
问:如何看待各国政府对墨西哥公民采取的一些隔离措施?
韩卓升:目前的情况是这个病毒已经走出墨西哥到了世界其他不同的地方。在病毒已经蔓延的情况下,采取限制旅游可以说收效甚微,已经不起什么作用了。世卫组织现在对各国政府的建议是这样的:尽量采取一切措施,减少流感的暴发对这个国家造成的影响。但是,这些措施并不能真正地完全地制止这个病毒的传播。现在来看可能会有两种结局:一个是这个病毒自己慢慢减缓下去,消失了。第二是有可能发展成全球大暴发、大流行,所以各国政府要做好准备,应对这种最坏的情况。
问:流感病毒流行的高峰是否已经过去?
韩卓升:现在我们还不知道,因为它刚刚只出现了一两周的时间,我们会进一步观察,看看这个病毒是不是非常容易传播。如果不是,就可能像刚才我说的,这个病毒会慢慢消失,疫情就过去了。但是也有可能,最终显示出来它是非常容易传播的,就有可能发生大流行的情况。
问:你怎么看待墨西哥官员近期对你们的批评说世界卫生组织在流感会变成世界性问题这个警告上反应很慢?
韩卓升:对世卫组织的批评和抱怨,实际上是不公平和不正确的。世卫组织对这个疫情做出来的应对速度还是非常快的。在这个疫情刚刚出现的时候,我们对这个病毒的情况、特点并不了解,很多事情都是在进展过程当中,所以,总体来说,世卫组织对这个疫情做出来的应对是好的。
问:为何死亡患者迄今都是墨西哥人?甲型流感是不是有特定感染人群?
韩卓升:应该说这是一个非常好的问题。但是到目前为止,这个问题我们没有答案,所以没有办法回答。因为我们还不明白为什么目前疫情在墨西哥造成的病例通常都比较重,在美国表现的形式却是比较轻。美国现在只有一例死亡病例,这个小孩还是来自于墨西哥。你刚才说到有没有特定的易感人群?从年龄组来说,似乎年轻人更容易感染。可能有这样一些原因:一个是年长的一些人,过去暴露于各种各样的流感病毒的机会比年轻人多,可能也有一定的抵抗力。第二,也有可能年轻人或者免疫力非常好的人,遇到这个病毒攻击的时候,所做出来的反应也是最强烈的。
问:人能传给猪,猪会不会再传给人呢?
韩卓升:是这样的。因为流感病毒有一个特点,就是它可以跨越物种之间进行传播。我们叫做跨越种间屏障。在猪体内会有很多不同来源的病毒进行重组,它像一个重组器把不同来源的病毒进行重组。这也是我们为什么极力推荐或者要求限制人和动物的接触,最好让人和动物之间尽量少接触。
问:有专家称人类已经开始研制出“甲型H1N1流感”疫苗,据您所知是这样吗?
韩卓升:情况不是这样的,现在还没有这个疫苗。但是我们现在已经着手做这方面的工作,就是开发针对这次“甲型H1N1流感”的疫苗,但是这个开发过程是需要时间的。一个是把疫苗开发出来,下一步就是进行大规模的生产,生产出足够大的剂量供人们使用,这个还需要四到六个月的时间。总的来说,我们现在已经开始了疫苗研发这方面的工作。
问:中国人口多,流动性大,暴发“猪流感”的几率高吗?一旦暴发,我们该怎么办?
韩卓升:对中国来说,中国和其他国家相比有三个非常重大的挑战:第一,中国人口众多,有13亿人,量非常大;第二,中国各省之间的差别非常大,非常多样化。有些省市的资源很丰富,但是有一些省属于欠发达或者不太发达,可用的资源也比较少。第三,中国有大量的流动人口,人口的流动也会使得病毒的传播加快。
问:这次流感和SARS相比,哪个危害性更大?
韩卓升:这两个是没有办法比的。因为它们是两个完全不同的病毒。从SARS来说,它的传播没有像现在这么快,但是比较容易围堵,但是它的病死率非常高,达到10%。而这次的流感和SARS相比,非常容易传播,但是病死率相对SARS低很多。 从病毒的传播来说,两个病毒也不一样。SARS是在病人感染之后在比较靠后的时间是传染性最强的,这也是为什么病人住到医院以后传染了很多医务人员的原因。现在流感病毒在被感染之后比较早期就具有传染性,这也是为什么它很快就传播出去,引起很多人被传染的原因。
问:您能给中国的“甲型H1N1流感”防控提些建议吗?
韩卓升:如果这次流感暴发最终发展成为全球大流行,中国也会受到感染。但是最重要的是中国事先就做好准备,一旦真的大流行暴发之后,采取相应的措施,尽可能地减少这次的暴发给中国造成的影响。尽可能地减少重度的病人,尽量减少或者预防病人死亡,尽量避免对人们的生活造成太大的影响。
问:在没有特效药的情况下,人类如何采取措施最大限度的在防控“甲型H1N1流感”?
韩卓升:首先,从治疗病例来说,达菲对这次的病毒仍然是有效的。从治疗来说,我们还是有药的。其次,从预防角度来说,常用的一些预防措施,应该都被采取,一个就是大家不要过密的接触;第二,注意个人卫生,经常洗手等等。我们都知道,流感病毒的传播主要是通过病人的咳嗽、吐痰或者是密切接触来传播的。所以应该注意搞好个人卫生,经常洗手。第三,要尽量避免接触病人。
问:你对中医中药有研究吗?如果有人说某药方对甲型H1N1流感可起预防作用,你觉得老百姓能相信吗?
韩卓升:首先我们必须肯定中国的传统医学对整体医学有很大贡献。比如抗疟疾的药物,就是以草药为来源的。对于这次的流感来说,我们非常欢迎用中药来治疗流感进行大量的、相应的科学研究,但是必须有充分的证据和进行了大量研究基础之上才能够说的。
问:人类对环境太霸道了吗?
韩卓升:这是一个非常好的问题。现在我们看到越来越多的人畜共患病。大家知道的比较多的有SARS、禽流感、埃波拉病毒等等,这些都属于人畜共患病。我们作为人类,应该非常谨慎地处理或者对待动物这方面,或者对于人和动物界面的这些行为上应该更加谨慎。目的是减少人畜共患病的风险。
问:甲型流感的危险性主要来自哪些方面?
韩卓升:这次病毒感染的危险性在于它有可能引起全球流感大流行。人群对病毒又没有任何的免疫力,所以,虽然现在看起来可能这个病毒是以一种比较温和的或者轻的形式出现的,但是不排除它有可能逐渐演变成一个致死性比较高的、更加严重的形式。
问:如何防止甲型H1N1流感演化成全球性流感?
韩卓升:现在我们已经无法控制防止它变成全球大流行,因为病毒已经蔓延开了,已经传播出去了。我们现在能够做的或者能够采取的手段,避免它变成全球的大流行,已经是非常有限的了。我们现在只能这样来考虑:一旦它真的演变成了全球流感大流行的情况,我们能够采取什么样的措施尽可能地减少它给我们带来的影响。
问:为何甲型流感感染者大多为年轻人?
韩卓升:第一,年轻人可能对既往出现的流感病毒接触的比较少,对已经接触的、年长的一些人来说,他暴露于不同的流感病毒,对某些方面有一定的免疫力了。第二,现在暴发的流感病毒的特点是在人群和特区当中进行快速的传播,而老年人和小孩一般参加社交活动,在人数特别多的场合活动的机率比年轻人小,相对来说,年轻人暴露于这个病毒的机率更高一些,或者发生感染的风险更高一些。
问:可否简介一下世界卫生组织,它与各国在烈性传染病防治方面与各国如何协调?
韩卓升:世卫组织和各国的沟通机制有多种方法。一个是世卫组织在全世界有一个网络,和193个会员国都保持着直接的联系。它的联系方式也是多种多样的,一个是和会员国的政府保持直接的联系,还有就是通过公共卫生的专业机构进行直接联系。此外,在现在这个情况下,已经激活了我们的信息共享机制或者系统。除了刚才说的这些机制以外,我们还有一个国际卫生条例(具有国际法律的条约),各个会员国政府已经签署了。签署了国际卫生条例之后,这个国家就要承担相应的义务,其中就包括在出现刚才说的这些疾病发生的时候要向世卫组织报告,同时也接受来自于其他国家报告的信息。
问:禽流感,猪流感等与人流感到底有什么关联,流感究竟是何种传染病?其发展趋势如何?
韩卓升:刚才你说的禽流感、猪流感、人流感病毒,都属于流感病毒这一类。但是在它们的基因上差异非常大。在自然界当中,它们分别感染不同的物种。比如有些病毒不会感染某一些动物,像传统的猪流感是不感染人的,但是如果当这些不同的流感病毒出现了混合或者重组,就有可能演变成感染以前不感染的物种的能力。
问:既然感染早期用达菲治疗有效,可否以其作为预防药,还有其他药品吗?
韩卓升:它可以用于预防,因为它是两个都可以的,既可以用于治疗,也可以用于预防。达菲这个药物的作用机制是它不能杀死病毒,但是它可以限制病毒在体内的复制、繁殖。我们为什么限制把达菲作为预防性的药物来使用,有这样两个原因:一个就是因为达菲的储备量是有限的,我们应该保证病人生病以后有足够的药用来治疗。第二个原因,如果过度使用或者滥用的话,就会存在着病毒产生耐药的危险。
问:甲型H1N1流感是不是会延缓世界各国从金融危机中复苏?
韩卓升:如果真的出现了流感大流行,而且这个大流行影响到了世界上的贸易、国际旅行等等各个方面,并且影响到社会经济、生活的发展,就有可能延缓经济复苏。我们要考虑的是这样两个问题:第一,是不是最终出现流感大流行;第二,这种大流行的特点是什么样子的。
问:我们知道,这个流感通过航空运输传播,那世界卫生组织有没有建议人们不乘飞机出行,或不去有病人的地方?
韩卓升:世卫组织的建议是这样的:如果这个人生病了,就应该推迟旅行计划。这样就可以避免传染给别人。另外,现在世卫组织也在和世界上的航空协会讨论,采取什么措施能够保护飞机上的乘客和机组人员。
(健康教育所:余思义 江黎明 收集整理)